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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时失语,还未想好如何应承他,他便已经在我肩头昏睡过去了。
我扶着他到床上躺下,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他的衣襟,从被子中摸到了他腰间佩的荷包,是我用做肚兜剩下的线随手给他绣的。
我会绣祥云出岫,也会绣二龙戏珠,但这只荷包我只绣了一只埋头吃草的小羊,我属羊,又在未时出生,所以喜欢小羊。
这不过是个随手的活计罢了,没想到在今日的宴会上,他会带着它。
一定是为了给我爹看的吧,我放下手,静默地看着他的眉眼。
他不说话的时候,好像还挺好看的。
「皇上,典瓒的孩子都小产了,你还是快些将他纳入后宫吧。」
我知道他听不见,所以故意添油加醋地朝他抱怨,可他似乎还未睡沉,竟然含糊地应当了我一句:「吓着你了吗?」
我立刻吓得住口,立刻凑近了他的脸庞俯身听他的鼻息,可是他的呼吸静得恍若不闻,我正诧异地要撇头去看,他忽然一探身子,在我脸上啄了一口。
我下意识地想要甩开他,可他的腕子死死扣着我,我怎么都动弹不得,我想喊叫,但却又怕叫旁人看见。
「朕心慌得厉害……你给朕听听好不好?」
啊这,这这这不是我曾经的台词吗?
萧云庭这个混蛋,我就这么上了他的当。
第二日他还故意不许下人叫我,导致我给皇后请安去得很迟,当众被责骂了一番。
「你何故来得这样迟?」
皇后虽极力维持体面,但看得出来她很是生气。
放在从前我一定会对她说,是皇上宠幸了我特意还恩准我不必早起,一面讽刺一面示威。
可是我现在看着皇后眼下时常出现的大片乌青,知道她的日子也很不好过。
我掀了袍子规矩地跪下,抹了抹眼泪道:「臣妾惦记皇后明日生辰,想为您抄录整卷的《心经》,眼看还差最后两卷,臣妾想早些完工,就耽误了些时辰,臣妾知道错了。」
我的婢女雀儿适时地补充:「主子天不亮就起来写,写得手都僵了,请皇后娘娘宽恕她吧。」
再看皇后,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红,叹了口气。
「傻孩子,快起来吧。」
皇后的生辰那日,皇帝因政事耽搁,只在生日宴上草草露了一面就走了,皇后虽不说什么,但脸色明显阴沉下来,有些兴致阑珊。
众人也看得出来,不到一个时辰,也都先后离席了。
我却没有走,拿起琵琶给皇后拨了一手《阳春》,而后又给她笨拙地跳了自己新学的《浑脱舞》,逗得她唇边终于有了笑意。
她微微有些醉意,拉着我的手,抚了抚我的鬓发。
「你又何必这样巴结本宫,就不怕皇上今晚翻你的牌子吗?」
我嘿嘿一笑,「臣妾今日给敬事房报了月事,只想安心陪皇后过生日。」
反正我这月的月事没有来,那这个当挡箭牌也挺好的,否则皇后生辰当晚,萧云庭这个狗东西要是宿在我房里,这得多招眼。
「难得你这样得宠,却还不娇纵,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了,以后会把你当作妹妹一般疼爱的。」
她褪下腕上一个漂亮的镯子塞到我的手里,我伏在她的肩上,美滋滋地想,还是女孩子可爱,就算是醉了也是香香的。
典瓒的身子日渐恢复,我有时会到她房里坐坐,让她慢慢回忆腹痛前几日饮食之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。
她告诉我自己除了日常膳食之外,也就只吃过我赏给她的一些点心。
因为她有孕后我事事小心,御膳房送来的糕点我都会尝过几块之后再分给她吃,只是前阵子御膳房接连两日给各宫送了核桃酥,许是膳房的管事忘了我对核桃过敏,也送来了我宫中,我见是各宫都有的寻常之物,就放心地给了典瓒吃。
也许,难道问题出在那上面吗?
可御膳房里人多手杂,根本无从探知真相,正在疑虑之际,门外婢女来报,说是一位面生的太医前来请脉,我看了看典瓒,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必定是皇帝派来的,表面上说是给我请脉,实际上是来照顾典瓒的。
典瓒的表情很是难看。
我安慰了她两句后,从容地走了出去,朝那太医微微颔首。
「太医快些吧,回去还要向皇上复命。」
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,但很快归于平静,看来是被我说中了。
「那微臣先为贵妃娘娘请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