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啦！”
如果心碎有声音，程与菡此刻大约听到了。
什么叫孩子没福气？
安安才五岁，五岁大的孩子被不负责任的老师带去漠河边……他明明是受害者啊！
可不等她上前，前面的两姐弟已经上车离开。
她失魂落魄回家，余子昂依旧没有回来。
屋内一片漆黑，她游魂一般走进里屋。
床上，还放着没收进柜子的衣服，小小的衣服在月色下静静躺着，怔忪间，安安好像正坐在床上，冲她笑着招手——
“阿妈！你看，我是男子汉，我会自己叠衣服啦！”
“……安安！”
她冲上去一抱，却抱住一团空气。
“安安……”
颤抖抱着仿佛还有余温的衣服，她再也忍不住大哭。
“安安！”
泪水大肆流淌，瞬间湿了枕巾。
悲恸却无法缓解，就在她哭的缓不过气，恍然以为自己也要随着安安离去的时候——
“啪嗒！”
房间的灯被打开了。
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，带着匆匆赶回来的寒气。
余子昂垂眸静静看着哭肿双眼，几乎要断气的女人，想到刚刚抵达时，江连长传来的消息……
“程与菡，节哀。”
低沉的嗓音突兀打破寂静，程与菡缓缓抬头，冷冷对上男人黑曜的眼，再也没了从前炽热的爱意。
余子昂没见过这样疏离死寂的程与菡，莫名觉得心慌。
下意识俯下身，把人抱紧怀里。
这一抱才发现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瘦的跟纸一样。
吞咽了下喉咙，他生疏又干涩挤出一句：“孩子出事，我知道你难受……你之前不是想回家陪姥姥，我后天陪你回去，好吗？”
程与菡只觉得，这男人敷衍的可笑。
姥姥想要的是团圆，可安安没了，还怎么团圆？
脑海又浮现他那句——
�是孩子没福气】
说出那样的话，他的良心不痛吗？
还是说，他就那么爱孙如惠，为了那个女人连原则也不顾了？
曾经做梦都想要的拥抱，此刻只令她一阵发冷，她猛地抬手挣脱：“我累了，你去其他屋睡。”
话落，也不等男人回答，她就‘吧嗒’按下床头的开关。
屋内瞬间漆黑，她闭上眼躺下，眼不见为净……否则，她不知道该怎样压抑心头的愤怒和恨。
夜一点点深沉。
程与菡以为自己会睡不着，可脑海的剧痛，却让她做起了梦。
梦里——
晦暗的天空下，冰冷的漠河岸边，安安一身是血冲着她哭：“阿妈，救救我……我疼！”
“安安好疼！”
“安安——”
程与菡大喊着惊醒，被发现自己被抱进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。
“你怎么样？做噩梦了？”
余子昂特有的嗓音在房间回荡，带着从未有过的关切。
却反而激起了程与菡憋了许久的怨，她一口咬上男人的肩膀，在看不清的夜色下，奔溃发泄着自己的恨。
直到嘴里满溢血腥味，她才回过神，脱力倒下。
余子昂依旧抱着人，都没哼一声，像是不知道疼：“累了就睡吧。”
他从未对她这样温柔。
这算什么？
补偿吗？
程与菡挣扎，却被余子昂搂的更紧。
男女力量悬殊，她最后也不知道是累晕还是气晕过去。
……
第二天。
程与菡麻木走出房间，却发现余子昂罕见在家。
“我请了假，今天陪你回老家看姥姥。”
桌子上，放着一堆礼品。
程与菡看着没事人一样的余子昂，六年来，第一次质问：“安安没了，你就没想过给他讨公道？孙如惠好端端的为什么带着人去禁令的漠河边？”
一提孙如惠，男人果然变脸。
“你冷静一下，遇到狼是意外。”
程与菡握紧双手，这一刻爱意通通化作恨涌上脸：“余子昂！你摸着你的良心问一问，你是一个合格的丈夫，是一个合格的阿爸吗？”
“你不喜欢我，娶了我却冷淡我，我认了。我一个小小漠河村姑，确实配不上你这样来自首都的大营长。”
“程与菡……”
余子昂蹙紧眉，越听越觉得不对。
他上前拉人，却被对方一巴掌推开。
程与菡瘦弱的身体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，喊着，推着，直把高大的男人逼进角落。
“安安是你的亲骨肉，他一心把你当英雄，临死前捐献了遗体……就是为了成为和你一样的军人！”
“而你回来后，却不去见他最后一面，只一心想着你的小青梅——”
责问到此，那一句‘没福气’的质问，程与菡哽咽着，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她急促喘息着，擦了一把通红的眼，冷冷睨着余子昂：“余营长，不必您大驾奉陪，我的姥姥我自己能回去看。”
说完，她掠过余子昂，直接出门，也没有看余子昂准备的东西一眼。
她没说一个恨字，却字字含恨。
六年来，余子昂头一次被程与菡甩脸色。
凝着女人决绝的背影，从来冷毅沉静的脸上，头一次露出无措和迷茫。
另一边。
程与菡赶了山路回村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的眼睛红肿了，一路上眼皮直跳。
已经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小路，她却摔倒了无数次。
临到熟悉的门口，她下意识加快脚步，下一刻，却见到余娇斓和孙如惠，急匆匆从门内出来！
咚的一下，不安急速加剧。
“你们来我家做什么！”
对面两人见到她，忽得变脸：“我们……”
程与菡再也顾不得其他，推开人冲进屋内！
“姥姥！”
却见老人捂住心口，赫然倒地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