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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安元奇的婚礼操办得简单,但该有的流程一样不少。
走了六礼,清河县丞主婚,摆了几桌宴席。
安家在县里还有几房远亲,都是普通的平头百姓。
我们此次住的是他一个表叔家,叔婶都很热情周到,布置新房,忙前忙后,十分热络。
想他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,还是个屠夫,表叔一家这样待他,颇是令人感动的。
此次随安元奇一同回清河县娶亲的,还有他京中姨家的表弟赵玉宁。
赵家在京城也是做生意的,据说生意做得还不错,反正挺有钱的样子。
表弟一身锦衣,风流倜傥,眉眼细长像一只狐狸。
新婚第二日他见了我,手中的扇子转了转,行了揖礼:「嫂嫂安好,昨日受累了。」
他面颊白皙,笑得意味深长,我顿时脸红了。
铜镜梳妆时,脖子上的吻痕太过明显,我已经尽力遮盖了。
别人都是即便看到了也假装不知,偏他话里有话,我有些不悦,觉得这人太过轻浮。
安元奇像是知晓我的心思似的,一脚踹在了那位翩翩公子身上。
「闭上你的嘴,你嫂嫂文静,莫要同她开玩笑。」
表弟吃痛,捂着屁股直嚷嚷:「谁开玩笑了!大婚当日繁文缛节甚多,我问候一句怎么了?」
郊外,给公婆上坟的时候,我随安元奇一起磕了四个头。
安元奇声音沉沉:「爹,娘,儿子成家了,新妇是当年你们为儿子定下的,安阳李家的秀妍,小名叫莲莲,儿子很满意,你们可以放心了。」
我心里有鬼,连公婆的墓碑都不敢直视,只感觉手心出了汗。
回去路上,安元奇摸了摸我的额头:「怎么了夫人,脸色那么难看?」
我心虚道:「有点不舒服。」
他追问:「哪里不舒服?」
我看了他一眼,还未回答,他突然又笑了,神情柔软:「知道了,来吧,我背你。」
说罢蹲下身子。
我有些不意思:「算了相公,我还是自己走吧。」
「快上来,不然我要抱你回去了。」
他如此坚持,我也就不再推辞,趴在了他后背上。
安元奇身体健壮,肩背宽厚,莫名地让人心安踏实。
他背着我走在郊野小道,四下无人,轻声哄我:「夫人,今晚我会注意的。」
说罢,他耳朵有点红,我把脸趴在他脖颈,脸颊滚烫。
「别再说啦,羞死人了。」
三日回门,我们去了安阳李家,计划是从安阳直接返京。
秀妍小姐来见了我,握着我的手问:「莲莲,那个杀猪匠对你好吗,有没有欺负你?」
我摇头:「小姐放心,他对我很好的。」
「好丫头,让你受苦了,你放心,等我日后出阁,你若过得不好,我就给那个杀猪匠一笔钱,接你来身边生活。」
我与小姐一同长大,她性情柔顺,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,却待我宽和,毫无架子。
她读书识字的时候,总是连带着教我写自己的名字,她说:「莲莲,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,故为贤良,雀儿她们是没这个机会了,你既在我身边有机会识字,定要认真学习啊。」
算起来我也是识文断字的,这大概也是夫人挑选我替小姐出嫁的原因。
没人比我更了解小姐,我能将她扮演得很好。
老爷和夫人是为小姐铺好了路的,日后嫁人,她改个名字,会以李家养女的身份出阁。
做戏要做全套,李家是清流,断不会有抛弃旧约这等丑事的。
我们在李家住了一日,我与夫人「母女情深」,任谁都挑不出毛病。
只是离开那日,送行的人群中有林思润那个书生。
代嫁之事,是瞒不住他的。
我曾是丫鬟时,经常受小姐之托给他送东西。
林思润是秋山书院最出色的学生,且家境很好。
他参加府试的时候,正值冬天,小姐亲手做了一副护膝给他。
我送去时,他正倚在书院雕栏,将一本书盖在脸上,仰面睡觉。
我唤他林公子,他抬手将书移开,睡眼迷离,神情慵懒,连声音都懒洋洋的。
「小莲莲,你又扰我好梦。」
因经常送东西,我与他也算熟悉,于是将护膝给他,吐槽了句:「马上就要府试了,别人都在读书,偏公子在睡觉。」
他莞尔一笑,十分耀眼:「府试而已,本公子闭着眼睛都能考过。」
他总是这样大言不惭,但是又似乎没毛病,事实证明他确实很厉害。
小姐说他已经是一榜进士了,原本可以直接做官的,但他心高气傲,家境也好,并不急着入仕,打算再考一次。
林思润说:「以本公子这番容貌,不夺个探花之名,定不罢休。」
古来多是女子注重容貌,男子中他这样惜颜的异类也是独一份了。
但没人觉得奇怪,林思润生得极好,眉眼漂亮,唇红齿白。
他日探花游街,仿佛理所当然之事。
否则老爷夫人也不会费尽心机地想将小姐嫁给他。
那日我受小姐之托而来,他的手指抚过护膝,眼眸流转,问我:「你做的?」
我摇头:「小姐做的。」
他「哦」了一声:「那你抽空也给我做一副吧。」
「为什么?」
他凑近我,眼眸漆黑:「你家小姐矜贵,她做的护膝自然也矜贵,还是你再做一副给我,免得我舍不得用。」
我没理他,我是李家的下人,又不是他家的下人。
但后来,那副护膝我还是做了。
因为原话转述给小姐后,她挺高兴,让我按照他说的,再做一副给他。
他总是这样骄傲自大,给别人添麻烦。
回京那日,安元奇扶我上马车,我望向送别人群,竟不经意地看到了他。
白衣胜雪,纤尘不染的公子,眼中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笑。
这是在怜悯我嫁了个杀猪的?
我没理他,车帘挑下,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了。
路上,安元奇握着我的手,他的掌心很粗糙,有很多茧子,但也很宽厚,且温暖。
他从前定是受了很多苦的,在京郊杀猪卖肉并不容易,听说皇城的生意竞争很激烈。
夫人瞧不起他,他们大户人家,怎知生活的不易。
此番去李家,他准备了很多厚礼,加上之前的聘礼什么的,想必是掏空了家底。
我出嫁时,李家也给了一些陪嫁,但并不多。
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的,我说:「相公,我们家想必也没多少钱了,今后咱们一起努力赚钱,日子会越过越好的。」
他又笑了,很开心的样子,乐不可支地把我拉到怀里,下巴抵在我的脖颈,痒痒的。
「莲莲,跟着我不会让你吃糠咽菜的。」
后来,站在平西将军府,我总算明白了他的自信从何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