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滚出去。”
这短短三个字冰寒锋利,足以将任何旖旎的心思摧毁。
女护工吓得缩回手,逃也似的出了房间。
秦家聘请了一男一女两个护工,但平时都是男护工照顾秦宸北,女护工就是个摆设,只负责做些记录类的工作,比如填写每日的康复日记。
今天正好男护工请假,她便抓住机会,揽了送药的活儿。
没想到被毫不留情骂出卧室。
女护工哪里受过这种冷待,当即抹着眼泪冲出别墅……
这个点,别墅的佣人们都在房间偷懒。
根本没人注意花园角落还有人在委屈落泪。
也是在这个时候,福叔带着沈沫进了别墅。
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吸引了两人注意。
“朱小姐。”福叔喊了一声。
女护工叫朱碧霞,原先是圣玛丽医院的一名护士。在秦宸北车祸出院后,便辞了医院的工作,毛遂自荐到秦家来当护工。
朱碧霞红着眼睛转头,见是福叔,立刻抹干泪站起来。
“福叔,这位是?”她视线转向一旁的沈沫,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危机感,该不会是来取代她的女护工吧?
福叔不知道她的想法,正好想让沈沫多了解一下少爷的身体情况,便介绍道:“这位是我们少爷的未婚妻沈沫,之前一直在内地生活,最近刚到香江。”
“朱护工,还麻烦你把少爷的身体情况多跟我们少奶奶交流。”
未婚妻?少奶奶?
不是说这位秦家大少爷单身吗?
这比取代她工作更让人难以接受,朱碧霞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。
不过面上却很快调整好表情,笑着朝沈沫伸出手:“你好沈小姐。”
“你好。”沈沫也伸出手。
朱碧霞接着道:“秦少现在眼睛还是看不见,小腿以下都没有知觉,每日需要热敷和按摩来保持肌肉活力,沈小姐有时间可以多学学按摩手法,以后每日帮少爷按摩……”
然后就会像她今天一样被秦宸北骂出房间。
想到沈沫未来的遭遇,她心里好受了些。
说着话,三人进了客厅。
刚走进来,福叔便眉头紧皱。
一个个下人不见人影,乍看之下地板反光之处还能见到一层薄灰。
他没想到这些下人平日如此懈怠,欺负少爷双目失明,也不常在客厅活动,便连打扫也省了。
“少夫人,您在这边随意逛逛,我去佣人房那边看一眼。”
跟沈沫交待了一声,福叔叫上护工朱碧霞,步履匆匆地走出客厅。
他要去好好管教一下这些懈怠的下人。
福叔走后,沈沫转头打量起别墅内部的装潢。
室内是现代简约风格,宽敞空旷,以黑白灰配色为主。
大理石地面加白色石膏吊顶,昂贵的意国定制沙发组合,水晶灯奢华夺目……即使放到后世也不过时。
就是显得有些清冷。
收回视线,沈沫注意到一楼有卫生间,而且还带淋浴。
顿时眼睛一亮。
沈沫爱干净,之前落进海里,擦干后身上还是会有粘腻的感觉,上岸了又紧赶慢赶地到秦家,根本没时间收拾自己。
一会儿还得跟大少爷见面,虽说对方双目失明,沈沫还是想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。
现在趁家里没人注意,正好洗个澡。
进浴室锁好门,沈沫从自己空间拿出香水沐浴液和干净的毛巾,快速洗完身体和头发。
再从空间里找了身跟刚才差不多款式的衣服换上。
收拾好自己后,沈沫才走出浴室。
客厅里依然安安静静,一个人影都没有。
沈沫走到沙发边,正准备坐下。
“咚——”
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,像什么重物落地。
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?
她视线探究地望向二楼的方向,随即起身,沿着客厅中间的旋转楼梯往上。
等看清眼前的画面时,不由怔住。
二楼走廊,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狼狈地躺在地上。
身旁的轮椅四分五裂,散落一地,两个轮子还在咕噜噜往远处滚。
男人额角青筋迸现,手肘撑在地面,正努力从地上起身,奈何双腿软绵沉重,似断线的木偶,完全使不上劲儿。
试了几次没能成功,男人呼吸加重,额头也蒙上一层薄汗。
似乎知道前面有人,他表情微凝,唇角不悦地绷紧,朝声音方向抬起头。
“看够了吗?”
冰冷低沉的声音传过来,语气带着十足的嘲弄,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刻,男人周身气势也依然占据绝对主导。
随着男人抬头,沈沫目光落到那张如冰似刃的脸上——
黑色短发,双目还缠绕着绷带,鼻梁挺拔,下颌线条优越得过分,只是唇瓣干涸苍白,透出几分病态。
因为用力,男人睡衣领口被扯开许多,冷白如玉的肌肤与一身黑衣形成强烈对比,莫名添了几分禁欲感。
沈沫肯定,眼前这人就是她的未婚夫秦宸北。
不过她总觉得这男人好眼熟,在哪里见过呢?她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。
便见男人脸色越发阴沉,在那薄削唇瓣再要蹦出什么冷言恶语时,沈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。
想着要不要假装没看见,悄悄走掉?
反正对方眼睛看不见,也不知道她是谁。
但转念一想,两人还要在一个屋檐生活,早晚都会对上,她又硬着头皮往前一步,主动开口:
“你好,我是沈沫,是……你的未婚妻。”
“秦爷爷让我过来这边的。”
娇软的声音天然带了一丝嗲意。
听得人耳朵麻酥酥的,是男人抵御不了的那种勾人。
但娇滴滴的声音落入秦宸北耳中,他唇角却勾起一丝嘲讽。
要不是知道这个未婚妻的背景,还以为是哪家被娇惯坏的大小姐。
娇里娇气的,肯定受不了内地乡下的贫苦生活,才千里迢迢来香江跟他履行婚约。
知道他眼瞎腿残后,还死死不愿放手。
真是虚荣的女人!
跟香江那些整日削尖脑袋想要傍富商的女明星没什么区别。
秦宸北唇角的嘲讽蔓延到脸上。
沈沫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第一印象已经大打折扣。
见男人一动不动僵持在地上,她好脾气地伸出手——
”别碰我。”
寒冰利刃般的警告响起,沈沫伸出去的手登时僵在半空。
想过大少爷有脾气,但没想过脾气这么差。
行,那就自己起来吧。
沈沫也有脾气,她撇撇嘴,干脆利落地收回手,双手抱胸站在一旁。
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没有哭也没有难堪委屈,跟中午被他骂出卧室的女护工是完全不一样的反应,秦宸北眉尾微挑,脸上的嘲讽淡了些。
接着他紧抿薄唇,手肘再次发力,尝试从地上起身。
然而事与愿违,一次又一次,只是在做无用功。